“那里的路统共就二条,用得着问?便是问,却怎么要问我,怎么不问别人!总归是看上我什么。”她便开始讲自己是如何识破了对方对自己的不轨之心,并把对方臭骂一顿的“穿得极有钱的,长得也好,听说还是曹家的客人,但他可看错了人,我可不是那为了钱就不知廉耻的人。后来出了曹家这个事,我就想,怕不是后来,他去曹家做客,却也找那个少奶奶问路呢……”
苏世黎看去,那妇人一张老长的驴脸,头发油腻,身材如鱼梭两头尖肚儿大,正说得唾沫横飞呢。
这样滑稽,叫她心里最后一点不忿也烟消云散了。面容真正沉静起来。低声叫四乐来,吩咐了几句。四乐得了差事,立刻转身就跑。
善大娘子看在眼中,立刻拦住“二姐咱们可说好的。”怕是她要叫人来救。
苏世黎说“我若真是要跑,就不会回家了。不过叫她去跑个腿,你要不放心,便叫你的人跟着去。”
善大娘子皱眉,狐疑不止,却还咬牙叫个高大的婆子跟上去。
目送两个下仆走远,善大娘子往苏世黎看,苏世黎任四周骂声如海,自屹然不动还真沉得住气。
人群大约不满,以为如此贱妇竟不羞愧难当,实在不知廉耻啊!骂得更凶。有几个跃跃欲试要拿东西砸人。善大娘子吃了一惊,这乱起来可不得了,别看现在手里是鸡蛋菜果,万一夹在里头有人掷石头呢!一面叫下仆拦着护着,一面催门去,可曹家理也不理。
一时群情汹涌,好彩,眼看不支时,四乐和那婆子回来了,带着巡街来的。
她们去报了官,说这里有人闹事,人流聚集了一堆,在值的巡官怕出大事立刻带了许多巡街的官役亲自往这边来。
见有官家来了,那些人竟还不消停,狂骂不止,仿佛跟人私奔的是自己老婆,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。
值官大声喝斥,连腰上的刀都出鞘了,才叫他们不敢再冒头丢东西了。
值官年轻,对此事十分不满,大约觉得一个弱女子,哪怕有天大的罪过,站在这儿被人当猴看,还被辱骂有点不适合,上去拍曹家的门,说“你们有什么事,进自己家里说。路都堵了怎么能行。闹出乱子岂没有你们的过错?”
曹家的门子可不给他面子,嗯嗯啊啊关了门只是不理。
值官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十分恼怒,但他那些年长的下属巡官拉了他走,叫他不要多管闲事。声在他耳边嘀咕,边说着,边往苏世黎看。
曹家的事外头都是知道的。哪个不在心中不耻于她。
值官听着说了一句“这样也实在太不成样子。”以为人可以该死,但再该死你也不能去这样羞辱人家,太没有风度。可到底没有再去拍曹家的门。
曹家门子守着,过一会儿便把外头的事报给里头的曹老夫人一次,这次曹老夫人听了却讶异“她到车下站着?”
报信的下仆说“可不是,好多人盯着她看,和看西洋镜似的。却不知羞!”
曹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纳闷“她可不是这样的人。”苏世黎以前再老派不过,足不出户,被外男盯一眼都万般不自在 一秒记住域名m.3qdu.com
的。
曹老夫人皱眉想想,立刻叫身边的婆子去“让她们进来。”见话落下婆子还不紧不慢,还嫌婆子动作不利索“你快点。”
婆子莫明,不晓得曹老夫人为甚么突然变了心意。
难道要出什么大事不成?可等婆子跑出去,外头的形势并未有什么改变,苏世黎被人骂着还是不声不响地站着,因垂着头,她也看不清表情。但心里先松了口气。只道,这人啊,生性如何,未来便如何,下场便如何,都是注定的!曹老夫人可真是算死了这个儿媳妇,自己怕不是只要出去添个油加个醋地挤兑几句,这人真就要碰死在这里省事了。
她深吸了口气,只叹,人蠢是自己找死,不能怨自己这个做下人的,整整衣衫,打开门出去,昂头称要请苏家的人进门。
没料,苏世黎却不动,站在那儿,说道:“我就不进去了,请曹老太太还是出来说话吧。咱们有什么是是非非,都凭着各位街坊说个清楚。”说着又向一边的值官礼一礼“您贵姓?”
一边的值官一脸意外,连忙退开侧侧身,不敢受礼“我姓田。”
苏世黎说:“那也请田大人做个见证。”她说完,面向曹家大门,以自己一世也没有用过的大嗓门道:“我想问一问曹家,我产大出血恐怕不治,幸得有贵客肯用汽车将我送到省城救医,为甚却一转眼曹家却诬陷我与人私奔?治病的这些日子我在医院也听过些传闻,说我们这儿出了个私奔的妇人,却从不往自己身上想,还跟人闲扯过几句,回到了家才知道竟说的是我。可我想来想去,也想不明白,不知道自己哪里对不起曹家。曹家要这样陷害我。”因为她自生来懂事起,便再没有这样用尽全力说话,以至于声音又尖又颤,说完这一段,连喉咙都发紧,头脑发昏,要不能呼吸昏厥过去似的。她喘着气,按着胸口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,不晓得是为自己不平,还是庆幸,她庆幸,原来自己是能大声说话的。能把一句话说得清清楚楚的,敢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的。
人群听到她说的话,静了一瞬,随后轰的一下,便爆了。
那婆子一个激灵差点跪下,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连门都不敢一个人出的二太太,气急只会憋红了脸连重话都讲不出的人,竟当众撕起脸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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