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恒二十六年三月起,陆续有黔州、湖广等与青川接壤之地布政使上疏,称青川边界驻军长年滋扰我东陵百姓,时有抢夺劫掠之事,尤其青川水军,更是长期打压我东陵渔民,湖广一带长江渔民多受其害。
天恒二十六年三月初九,左督御使王申于早朝奏报,称近日来,百姓对于青川庇护南疆王一事甚为激愤,若朝中对此事无所表示,恐令百姓怨愤不满。
当日早朝,众臣讨论激烈,以丞相沈成书为首的一派主张发国书令青川国主遣送南疆王至东陵,两国本是同根同源,可借机共修边界之好,相安无事、和睦共存,避免战乱为祸百姓。
以左都御使王申和太子太傅谢尚文为首的一派则主张趁青川内乱,突厥使臣收押之机,正是出兵征讨青川,中原一统的大好时机。
主和、主战两方互不相让,争论不休,天恒帝左右为难,最后选了取巧的法子,先发檄文给青川,命其遣送南疆王至东陵,若青川国主领受,双方再以使臣互议边界修好之约。若青川无视东陵所求,枉顾两国修好之意,则东陵必出兵讨伐、以立国威。
此谓先礼后兵,得到多数朝臣赞同。只这使臣身份一事却又犯了难。不能太低也不可过高,低了显得东陵对此事不够重视,过高,又怕给青川抬了脸面,身份不高不低的臣子,又都年岁不轻,身体不便。最后,还是丞相给了个上佳之选,五皇子楚安。
五皇子的使臣身份,便在臣子们此起彼伏的褒扬声中定了案,于是,五皇子为主使,另从六部及翰林院共擢选了八人,一行九人,于三月初十日起程共赴青川。
……
自徐州往北,沿黄河两岸的村落中,近几日来了一个草台班子,唱的是蹩脚的豫剧,剧名更是从没听闻过的,叫作黄河梦。
这黄河梦讲述的,是一个更夫,夜半打更瞧见水妖,吓得去寺庙拜神,回家便做了个梦,梦见一个老神仙给他托梦,说,水妖现世便是水患之兆,让更夫赶紧通知邻里,逃命趁早。更夫醒来,将梦与邻里说了,邻里自是不信。更夫很是着急,于是又去拜神。拜神回来后果然又梦了一回,那老神仙在梦里对更夫说,世人愚昧,大难来前不听劝,待大难来时,便为时已晚。更夫请老神仙再给出个主意,至少保邻里百姓活一条命。老神仙见更夫善良心诚,便给了他一个提示。老神仙说,家中可常备木板竹筏,瞌睡时与腰带牵连。水患来时,或可救得一命。
更夫听了老神仙的话,又去劝告邻里,邻里多是半信半疑。过了半月,果然洪水来袭,十里八乡,一片汪洋。更夫因时时枕着竹筏歇息,因而,当洪水铺天盖地,他死死抱着一面竹筏,虽被冲去了下游几十里之外,却毫发无伤的保了一命,而那些个不听劝告的邻里,则瞬间被洪水吞噬,淹死水中。
这出剧无凭无据无出处,本是不该受欢迎的,但因黄河两岸自二月起便有水妖现世的传言,更有人曾亲眼瞧见过那水妖作祟,于是,这幕蹩脚豫剧的内容,便在两岸乡野间迅速蔓延开来。
说也奇怪,这草台班子每过一处,不两日,那处一些人家门前便会突然出现竹杆和麻绳,间或是木板子。起初,村民们尚有疑惑,不敢轻动这些无主之物,后有个别活份的,用戏词道出了玄机,这怕别是神仙给咱们送来的救命之物!
于是,得了神仙之物的人家,便照着戏词儿将竹杆木板之物绑成筏子,时时放在手边。邻里亲朋觉得此事别有深意,于是,便是没得了神仙馈赠的,也自行置办了竹筏子备着。一户又一户,此举几日间便成了风气,附近乡里争相效仿,均在家中备了竹筏木板之物,即便用之不到,也图个吉利。
这一奇异现象,被当地知县所晓,知县正为前几日宁王血洗宿州一事,余悸尚在。一听这草台班子在民间妖言惑众、拢乱人心,立觉事关重大,这宁王据说已离开宿州入了归德府,若在此时,在他管辖的地界上出了问题,岂不是正撞在了枪口上?
于是,知县便派了衙差去驱赶这草台班子。
草台班子今日正在萧村里搭台唱戏,这戏班子唱戏并不要喝彩儿钱,只求村民几碗清水,连干粮都是自备的。
村民们有的一辈子也没看过戏,这一回可有这个机会,几乎全村的人都聚在了此处,附近村子的也来了不少。戏唱得正酣,衙差们便举着捕头刀窜上了台。
戏台上唱戏的打鼓点的全被吓得噤了声,衙差头儿一面呼喝着一面便欲抢过那花鼓来砸。正在此时,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子。
差头儿先是看了看那只手,手不大,白白净净,像是女人的手,可与他手腕相触的手心却是硬梆梆的可不怎么女人。他冷哼了一声,猛一甩臂,想着将那人甩脱了去,却不想,不但没甩脱那只手还差点把自己的肩膀给甩得脱了臼。
差头儿意识到了来者不善,抬头去瞧那人的脸,却是一个腊黄脸色眉目俊俏的少年郎,此时那少年正笑眯眯睨着他,明明是笑着,他却觉得寒气从脚底下往上窜。
那少年道:“差爷何必大动肝火?小的初来乍道,有什么不对的,您给说道说道。”
这话说得客气,差头儿顺坡下驴,道了声好说。那人于是放开了差头儿的手,差头儿便将来意一一道来,并很好心的提醒道:“宁王现已进了咱们归德府地界,万一来个微服私访,你这招摇撞骗的戏班子,可是没个好果子吃!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黄脸少年微微一笑,道:“我便是这戏班子的头儿,你拿了我去见知县大人,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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